摘要
本文旨在提供一个全面、结构化的教程，详细阐述在美国专利商标局（USPTO）的审查实践中，如何根据《商标审查程序手册》（Trademark Manual of Examining Procedure, TMEP）的指导原则来判断图形商标（Design Marks）的相似性。本教程将深入探讨视觉相似性判断的核心原则，特别是“整体商业印象”的评估方法，并结合关键的评估因素和司法判例，为商标申请人、代理人及研究者提供清晰、可操作的指引。
一、 引言：图形商标相似性判断的重要性
在美国商标法体系中，判断一个新申请的商标是否与在先注册或使用的商标构成“混淆性相似”（Confusingly Similar）是审查的核心环节。对于不包含文字、纯粹由图形、符号、颜色或其组合构成的图形商标而言，其相似性判断主要依赖于视觉层面的比较 。一个错误的判断可能导致商标申请被驳回，或在商业使用中引发侵权诉讼。因此，理解并掌握USPTO审查员所遵循的判断标准至关重要。
《商标审查程序手册》（TMEP）是USPTO审查员进行工作的官方指导文件，其中包含了对商标相似性，尤其是图形商标相似性判断的原则性规定 。本教程将以TMEP为基础，层层深入，为您揭示图形商标相似性判断的内在逻辑。
二、 核心原则：视觉相似性与消费者视角
1. 视觉相似性是首要标准
TMEP明确指出，当对比的两个商标均为图形商标时，它们的相似性应主要基于视觉相似性来决定 。这意味着，审查员首先会从“看”的角度出发，评估两个图形在视觉上给人的感觉是否接近。
2. 模仿消费者的“不完美记忆”
审查员在进行视觉对比时，并不会像做学术研究一样，将两个商标并排进行细致入微的比较。相反，他们会模拟普通消费者在真实市场环境中的状态。TMEP强调，消费者通常不会将商标并排仔细审视，并且他们对图形商标的记忆往往是概括性的、模糊的，而非具体而精确的 。
这一原则意味着，即使两个图形商标在细节上存在差异，但如果它们留给消费者的整体印象是相似的，那么它们仍然很可能被判定为混淆性相似 。审查的重点是“可能性”，即一个普通消费者在看到后一个商标时，是否有可能基于其模糊的记忆，认为它与前一个商标来自同一来源，或存在某种关联。
三、 评估方法的核心：“整体商业印象”测试
判断图形商标视觉相似性的核心方法论是评估其“整体商业印象”（Overall Commercial Impression）。这不是一个简单的“长得像不像”的主观判断，而是一个综合性的、有章可循的分析过程。审查员会将商标作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来感知，而不是将其拆解成零散的元素进行逐一对比 。
步骤一：识别并评估商标的构成元素
虽然强调整体性，但分析的第一步仍然是对图形的构成要素进行识别。这包括但不限于：
- 形状与结构 (Shape and Structure): 图形的基本轮廓、几何构成、线条的粗细、曲直和组合方式 。例如，一个由多个同心圆构成的商标和一个由多个重叠方块构成的商标，在结构上具有本质区别。
- 构图与布局 (Composition and Layout): 图形内部各元素的位置关系、排列方式和相对比例 。一个对称的、居中布局的图形与一个不对称的、动态布局的图形会产生截然不同的视觉效果。
- 颜色 (Color): 颜色的使用是影响视觉印象的关键因素。然而，TMEP特别指出，颜色在相似性判断中的权重需要具体分析。
- 颜色通常不是决定性因素： 当两个图形的设计本身区别很大时，仅仅因为它们使用了相同的颜色，通常不足以构成混淆性相似。例如，一个红色的帽子和一个红色的船，设计完全不同，不会因为同为红色而相似 。
- 颜色变化可能不影响相似性： 反之，如果两个图形的设计（如形状、构图）高度相似，即使它们的颜色不同，也极有可能被认定为相似 。
- 颜色的作用： 颜色的添加、删除或修改通常被认为不会对商标产生实质性改变 。颜色本身通常被视为商标设计的一部分，而不是一个可分离的独立元素 。
- 设计风格与细节 (Style and Details): 图形的具体描绘方式，是写实的、抽象的、卡通的还是高度风格化的 ？细节的多少、纹理的运用等都会影响整体印象。
步骤二：确定商标的“显著特征”或“主导部分”
在整体印象中，并非所有元素都同等重要。审查员会判断哪些部分最能吸引消费者的注意力，构成了商标的“显著特征”（Dominant Features）或“主导部分” 。这通常是图形中最具原创性、最独特或视觉上最突出的部分。
- 判断依据：
- 视觉冲击力： 尺寸更大、位置更居中、颜色更鲜艳或设计更复杂的部分，往往更容易成为视觉焦点 。
- 独特性： 与常见几何图形或符号相比，一个独特、新颖的设计元素更具识别性，也更可能成为主导部分。
- TMEP 指引： TMEP提到，在包含设计和颜色的商标中，设计部分通常是创造商业印象的最显著部分 。
- 应用： 如果两个图形商标的主导部分高度相似，即使其他次要部分存在差异，也更有可能被认定为整体印象相似。反之，如果主导部分差异显著，即使次要元素相似，也可能不构成混淆。
步骤三：进行整体比较，形成最终判断
在完成以上分析后，审查员会退后一步，将两个商标作为一个整体进行感知和比较，最终形成关于“整体商业印象”是否相似的结论。这个过程被称为“主观眼球测试”（subjective eyeball test），但它建立在前面客观分析的基础之上 。
审查员会问自己：一个普通的、具有一般注意力的消费者，在隔离状态下先后看到这两个商标，是否可能认为它们是相同或相关的？
四、 案例分析：通过实例理解判断标准
为了更具体地理解上述原则，以下将通过假设案例进行说明。这些案例虽为虚构，但其分析逻辑严格遵循TMEP和美国法院的判决精神。
案例一：主导部分相似，细节不同
- 商标A： 一个黑色的、风格化的狮子头像剪影，鬃毛呈火焰状向上燃烧。
- 商标B： 一个黑色的、风格化的狮子头像剪影，鬃毛呈波浪状向四周散开。狮子的眼睛下方多了一道闪电标记。
- 分析：
- 构成元素： 两个商标都是黑色狮子头像剪影。主要区别在于鬃毛的形态（火焰 vs. 波浪）和眼睛下方的额外细节。
- 显著特征： “风格化的狮子头像”是两个商标最核心、最引人注目的主导部分。它传达了力量、王者的概念。
- 整体比较： 尽管鬃毛形态和闪电细节存在差异，但对于一个记忆模糊的消费者而言，他们最可能记住的是“一个黑色剪影风格的狮子头”。这两个商标在最核心的识别点上高度一致。根据TMEP中消费者记忆概括性的原则，这两个商标极有可能被认定为视觉上混淆性相似。在 Wella Corp. v. Cal. Concept Corp. (1977) 等案例中，法院强调了整体商业印象的重要性，而非细节上的吹毛求疵 。
案例二：构图和元素相似，风格不同
- 商标A： 一个由三个蓝色实心圆圈组成的等边三角形构图。圆圈大小一致，风格简洁。
- 商标B： 一个由三个蓝色水彩笔触画出的圆圈组成的等边三角形构图。圆圈边缘不规则，有深浅变化，风格更具艺术感。
- 分析：
- 构成元素： 都是“三个蓝色圆圈”和“等边三角形构图”。
- 显著特征： “三圆环呈三角形排列”这一独特的几何构图是两个商标的共同显著特征。
- 整体比较： 虽然一个是现代简洁风格，另一个是手绘艺术风格，但它们共享了完全相同的基本结构和颜色方案。消费者很可能会将商标B视为商标A的“艺术版”或“新版本”，从而产生来源关联的误认。因此，尽管风格不同，但由于核心构图和元素的同一性，它们很可能被认定为相似。
案例三：概念相似，视觉表现不同
- 商标A： 一个写实风格的、展翅飞翔的鹰的图形。
- 商标B： 一个由几根几何线条构成的、极其抽象的、代表鹰的符号。
- 分析：
- 构成元素： 一个是复杂的写实绘画，另一个是极简的几何线条。在视觉外观上，两者几乎没有共同之处。
- 含义/概念： 两者都意在表达“鹰”的概念。
- 整体比较： 根据TMEP，纯图形商标的相似性主要基于视觉外观 。尽管这两个商标在含义上可能相似，但它们的视觉呈现差异巨大，一个普通消费者几乎不可能在视觉上将两者混淆。因此，仅凭概念上的联系，而无视觉上的相似性，通常不足以认定图形商标构成混淆。审查员会同时考虑商标的含义，但在纯图形对比中，视觉差异是压倒性的。
五、 结论与建议
根据美国《商标审查程序手册》（TMEP）的规定，判断图形商标的相似性是一个以“视觉相似性”为核心，以模拟“消费者不完美记忆”为视角，并最终落实在评估“整体商业印象”上的综合性过程。
对于希望在美国成功注册图形商标的申请人，我们提出以下建议：
- 进行全面的近似检索： 在提交申请前，不仅要检索视觉上完全相同的商标，更要关注那些在核心构图、主导部分或整体风格上可能构成相似的在先商标。
- 聚焦于创造独特的整体印象： 设计商标时，应力求在整体上与众不同，尤其是在最能吸引消费者注意力的主导部分上做出显著区别。
- 不要过分依赖细节差异： 不要想当然地认为通过增加或修改一些小的、次要的细节，就能规避与在先商标的相似性问题。审查员和法院更看重整体，而非局部 。
- 谨慎对待颜色： 虽然颜色是品牌识别的重要部分，但在法律层面，它通常不足以成为区分两个相似设计的“安全港”。
通过深入理解并运用本教程所阐述的原则和方法，可以更准确地评估图形商标的注册风险，从而提高商标申请的成功率。
